June 11, 2005

可可西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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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實說,在這部電影之前我讀過盜獵藏羚羊的新聞,但我不知道可可西里,也不知道志願巡山隊與盜獵者之間的生死鬥爭。十年前, 藏羚羊滿身血骸地橫躺在世界各大報的版面上,如今牠們卻在中國的網站上被推薦為08年北京奧運的吉祥物,這樣的改變似乎總得要有人類的陪葬才會發生。

《可可西里》說的是這麼一個人與羚羊都在死生邊緣的故事。導演陸川選擇了以寫實主義的方式說一個真實故事,也寫實地透過新聞記者的角色把他自己放進去。但這部片之所以讓人感動,是更甚於寫實的誠實。片頭一開始是一群人拿著槍對著一個人,捉了他,之後場景跳到黑夜,畫面中還是那群人和被捉的那個人加上藏羚羊的死屍,幾句對話交換之後,被捉的人被擊斃。影片沒交代誰是誰,讓人誤以為被槍殺的是邏輯推理中應屬弱者的巡山隊,到影片中後段這個場景才讓人恍然大悟。這部片從一開始就丟棄巡山隊/善者-盜獵者/惡者的二元分類。整部電影的影像就像可可西里本身一樣簡單靜默,但電影要說的卻是無法判定孰好孰壞的複雜人性(除了盜獵集團的頭頭之外),再加上一層大自然變幻莫測的毀滅力量。結果是令人感到陌生甚至不舒服的結局-好人沒好報,同樣卻諷刺地,壞人也沒有報應。不同信仰與意義定義下的生存是非該如何斷定?

在UCLA放映後的座談,聽得出陸川對巡山隊敬佩之餘仍持有的批判,他觀察到這樣宗教式的犧牲所牽曳出的驕傲容易在一線間失去平衡。對我來說, 陸川的批判性表現在他拒絕將好人壞人對號入座的安排上。滿臉風霜的馬占林為糊口而盜獵,以任誰都會心軟語氣苦苦哀求一口饅頭是人道主義關懷的呈現;巡山隊也賣皮子以求生存雖是情猶可原,在道德上卻也仍有爭議。陸川最後把答案還給了可可西里,馬占林奇蹟似在暴風雪之中活了下來,張磊飾演的角色卻無端端陷入流沙無以自拔,他從一開始的掙扎到臨死前的全然接受,全是因為可可西里。

劇情收在日泰隊長的殮葬儀式,僧侶們替他清拭身軀,藍色的燈光更顯得四周一片肅穆寂靜,他變成了可可西里保護藏羚羊的一個永恆圖騰。他被盜獵集團的首腦槍殺而死,他的往生在視覺上卻充滿了宗教獻身的氣味。除了人與人之間,《可可西里》也描繪出了人與自然與其間媒介的多邊複雜。UCLA的節目單上強調這是第一部獲得金馬獎最佳影片的中國電影,其實自從金馬獎定位為一華語電影的獎項後,和中國電影界的敵我分野早就模糊了,當年姜文《陽光燦爛的日子》一片就拿下了最佳女主角、最佳攝影獎和最佳原著劇本。不知道還拿這來做市場行銷能有多少效果?

看《可可西里》,我就看到可可西里。